小评抒情性表现主义画家杨培江

　　不记得是哪一天，我在中山路上闲逛，路过宏宝斋的时候，眼睛突然亮了一下，在橱窗里我看到了杨陪江的画。

　　他的画用色浓郁而且大胆，野性十足。再加上画的是农村题材，有村童，有村男、村妇，还有他们的生活，手法应用得很洗练，有速写的味道，所以整个画面看上去不太像是在讲故事，倒是很像是在唱歌，这歌声当然是原生态的。

　　自那以后，我每路过那间画廊，只要有时间就会进去看看杨培江的画，看看他到底是怎样画出这种味道的。他是画水彩出身的，但现在既画油画，也画国画，而且还搞综合材料方面的实验，玩性重得很。这种心态让他在画画时很放松，画什么东西几乎都是用信笔，好像漫不经心的样子，但仔细看一看，却是该紧的紧，该松的松，关系处理得相当适度。按照中国画论的说法，他的画风是属于密不透风的那种，画法是属于狂乱求笔的功夫，看上去是不拘小节，但实际上却是成竹在胸，富于整体感。这是画家的修养，非才气和长期的修练不可获得。另外，他画画重色，这既与他长时间画水彩有关，也与他身处广东，深受岭南画风的影响有关。他处理颜色的方式非常有表现性，作画的时候，经常是像撒气似的把颜色弄到画布或纸张上，狂抹乱涂一气，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受得了。有时纸都弄破了，他也毫不在意，继续在上面撒野，宣泄着自己的情绪。其实，说宣泄是有些过分了，正确的说法，应该是表现。因为当你看到画面中若隐若现的形象以及极富于感染力的情调，就会明白，他实际上是想对你说些什么，而狂放、粗野、原始既是他喜欢的一种说法方式，也是他心中真正期待表达的内容。

　　应该说，在精神上，杨培江并不属于现代社会。他住在城市里，平时享受着现代化的物质条件给他带来的生活上的便利，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，却常常是深感寂寞、孤独的。只有在他的画室里，在隆都、惠村，他才会感到内心世界的充实。我曾经去过他的画室，在我请求下，也去了他在最近的一、二年新开辟的写生基地——隆都。那是汕头郊外的一处依然能见到古风的村落。坐在农家的后院里，喝着茶，说说闲话，周围的一切既是人文的，也是自然的，人一下子就融进了整个环境中。你看着它们，根本就不是在观察，而是对话，很有味道。那是悠悠的历史，也是当下的情怀。只有到这里，你才能真正地理解杨陪江，真正地看懂他的画。

　　如果把他放到19世纪上半叶的法国，我想他的心态肯定会让他响应柯罗的号召，成为爱好自然的一位巴比松画派的画家。他的创作灵感大都是来自于农村，但是他实际上又不是在画农村，他是借题发挥，确切地说，他是在画他童年时经常在做的梦。他用色彩和笔调渲染出的气氛是怀旧的，表现手法是游戏性的，意境构造是梦幻式的。而那些画中人物呢?他们显然不是真实的，而是一个符号。在这些似是而非的符号帮助下，杨培江完成他对具有原始形态的农村生活的想象。这里面有他对于生活的感受，同时又有他游离于生活之外的表现方式，从这一点上来看，他是一个在创作上走传统路线的人。杨培江看过很多书，也很留心外面世界发生的事情，画了很多种类型的画，参加过不少有影响的展览，但不管有多少事情在影响着自己，他总是认定一点，自己就是一个画画的，一些都要从心而动。这就让的生活变得非常的朴实，人也活得非常的自然和坦诚。

　　若从图式上讲，杨培江的创作基本上走的表现主义的路线。但是他并不是在一味地模仿表现主义的手法，而是在表现主义的土壤中播撒自己的种子。在创作中，他并不是在画面中一个劲儿地呐喊，而是在画面中歌唱，因此，他的表现主义是抒情性的。那效果不是震撼人心，而是亲切与回味。这种非常诗意的表达，代表了他在中西结合之路上所取得的成就。

　　杨培江告诉我他其实更喜欢惠村，那里的感觉更野一些。我知道他的意思，现实生活粉碎了他的心灵世界，而他要寻找自己的理想国，并在那里重建一个自己的世界。他也画了很多人体，同样是跟着感觉走，同样是在欧洲绘画大师的影响下去展开自我的发挥，从这个意义上讲，他始终是一边在创作，一边在学艺。我说他是一个活在美术史中的人物，他笑了笑，觉得这种说法很有意思。美术史代表了一个人工化的艺术世界，能活在这里面，至少说明他是一个有品位、懂艺术的人。假如他能够从那里面在走出来，创出一番自己的天地，那他就是大师了。杨培江现在是小荷才露尖尖角，正一步步地向世人显示他的艺术才华。他的潜力明明白白地在那里放着，以他现有的创作态度，假以时日，他一定会更加充分地绽放。

　　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厦门大学副教授童焱

　　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06-8-3